全球化和美国的教育改革
[于时语] (2010-10-21)
近日美国的一宗重要国内新闻,是华盛顿特区韩裔教育总监李阳熙(Michelle Rhee)任满之前黯然辞职。
李阳熙2007年6月就任以来,在华盛顿现任市长艾德里安•芬蒂(Adrian Fenty)支持下,大刀阔斧地推进公立中小学的教育改革。最醒目的便是打破根深蒂固的“大锅饭”和论资排辈,将数百名不称职的教师炒了鱿鱼,原先在全美几乎倒数第一的华盛顿公立学校学生的成绩,也获得相当的改进。李阳熙因此成为近年闻名全美的风云人物和教育改革明星。
李的改革自然也开罪了既得利益,特别是靠公立教育系统吃饭的黑人职工,蔓延到华盛顿的黑人多数人口对她“倒戈”,殃及支持李的市长芬蒂在连任初选中败选,李阳熙也因此与赢得初选的继任市长交恶,不得不挂冠求去,成为美国教育改革的一大挫折。
教育改革多年来一直是美国社会的重要议题,但是在全球化浪潮中显得更加迫切。这是因为如我在《联合早报》前文指出:资本,尤其美国资本,是全球化的最大赢家,此外的主要赢家便是技术知识力量,以至《华尔街日报》新近形容美国转入了“创意型经济(idea-driven economy)”。越来越多的新一代亿万富翁来自高科技领域,是这一社会趋势的明证.
美国尽管具有全球最先进的高等教育和科学研究体系,并因此在全球化过程中获取大量的知识产权利益,但是其中小学教育质量和产出的相对地位却不断下降,成为美国制造业竞争力丧失、蓝领中产阶级衰亡的重要内因,从长远角度威胁到美国的经济霸主地位。
以时下的中美汇率争议为例,明眼人都知道,即便人民币大幅度升值,至多只是改变美国消费品的进口来源,美国就业情况不会有多少改善。这是因为美国蓝领阶层的现有教育和技能,并不具有与亚洲许多新兴工业国家竞争的能力。
这一情况并不在于美国的高工资水平,例证是工资水平不相上下、社会福利更多的德国,依然维持了其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,出口增长的最主要对象正是中国。德国工人的教育和技能水平是这一竞争力的重要因素。
国际货币基金会前首席经济学学家、芝加哥大学印裔教授拉古拉姆•瑞占(Raghuram Rajan)新近对德国《明镜》周刊指出:触发二战以来最大全球经济危机的美国房产泡沫的根源,是美国政客无法通过改善教育来提高下层阶级停滞不前的收入,因而通过宽松的房贷来增加他们的消费能力。这一虚假财产泡沫的破灭,更加突出了美国蓝领阶层面临的长期困境。
曾几何时,美国的公共教育不仅在横向国际对比下日渐落后,就是在纵向历史比较下也开始倒退:正在成长接班的年轻一代的平均教育程度,逐渐低于婴儿潮中诞生的父母一代。在教育程度一代不如一代的局面,是美国立国以来首次发生,加剧了教育改革的紧迫性。
从历史角度,教育是美国国运的基石。《纽约时报》年前便指出:教育是美国成为世界经济和军事强国的真正动力。因为缺乏欧洲的世袭社会传统,美国是普及公共教育的世界领袖,从而培养出平均教育程度全球第一的劳工阶层,成为世界经济领袖。二战末期美国国会通过“老兵法案(G.I. Bill)”普及高等教育,更导致战后的长期经济增长,确保了冷战的最终胜利。
还在竞选总统期间,奥巴马就在改善教育上大肆许愿。但美国公共教育僵化和低效是冰冻三尺,非一日之寒,其一大弊病是历来吃大锅饭的教师队伍内部缺乏竞争。但是教师工会是民主党的重要社会基础和施主,强烈反对引进“自相残杀的”行内竞争机制。面对共和党借经济停滞而卷土重来的奥巴马,难捅自己阵营内的这个马蜂窝。
华盛顿学监李阳熙“出师未捷身先去”,更说明要靠教育改革来重振美国世界霸主地位,实在是远水不救近火。
作者在北美从事科研工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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