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港——從先發的跟隨者到後發的帶領者
2023年8月23日星期三
甘文鋒
一般我們談發展,先發展的地區一般都是指先行「現代化」的地區,例如西歐和北美;而後發展的地區,就是世界其他地方。發展的問題為什麼重要?因為在資本主義與全球化的今天,已發展國家就是全球的剝削者,發展中國家就是被剝削者,發展是國家存亡的問題。
制度一元論 不再被接受
今天所謂的發展問題,其實就是後發國家如何追趕先發國家的問題。對於為何有些國家會發展得更快,西方有很多研究及理論。最經典當然是韋伯《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》,提出文化本位的解答,指新教獨特的信仰能發展出資本主義經濟。而古典現代化理論,其實都有類似信念,認為現代化即西方化,他們會從不同角度分析西方現代社會特徵,例如工業化、民主化、資本主義等,並樂觀地認為只要後發國家移植這些制度,就能追上先發國家。
當然,這種「制度一元論」(institutional monism)今天已不被接受,反而是20世紀中期各後發國家面對各種不利條件,即便努力追趕,仍持續被先發國家拋離。例如有學者發現,在1960至2004年,發展中國家人均實際收入年均增長2.1%,富裕國家經濟則以2.7%速度增長,即使後發國家能借助先發國家經驗,但已然崛起的先發國家必然會靠既有優勢確保自己領先。
因此就有後來的依附理論,認為後發國家的落後是國際體系的剝奪,先發國家為保優勢,通過國際分工框架,將各國分為中心與邊陲國家:中心國家由工業國構成,而邊陲國家則出口原料,並從事勞力密集產業。邊陲國家難以突破這種分工,深受中心國家剝削,沒任何追趕機會。在這個理論中,中心國家其實就是西歐、北歐及北美等先發國家,後來學者華勒斯坦構建世界體系理論時,進一步將一些較先進的邊陲國家定義為半邊陲國家,一般指中國、印度、巴西、印尼這些新興國家。
回到本文主題。今天香港的位置是什麼?由日本、「四小龍」,再到中國崛起,其實都已很有力反駁西方的發展理論。例如東亞及東南亞不是新教傳統,卻能發展資本主義及現代化;而這些地區的經濟起飛,都是發生在完全不同於西方的選舉式民主政治體制,除了香港,靠的不是市場驅動,更多是政府引導及推動;而作為後發的地區,他們都積極融入全球經濟體系,並沒有因為在邊陲而阻礙各自經濟發展及現代化。
亞洲每個地區,現代化都不是走西方曾走過的道路。香港作為曾被英國長期殖民管治的城市,雖然與英國在地理上相距甚遠,但一直被納入先發國家治理體系中,可算是先發國家的跟隨者。從法律體系到不同專業資格,再到各項事務的標準,連公務員都是以英美做法為典範。這是因為英美都需在中國的大門留下據點,無論是經濟還是情報活動,都對他們有所幫助。中國與西方友好時,香港可說是如魚得水;惟這也是雙刃劍,反過來說當中國跟西方不友好時,也會是香港日子最難過的時候。
當中國急速發展,慢慢成為後發國家的核心,因種族文化、意識形態各種原因,先發國家為維持自身利益,都不願接納中國。而香港作為中國一部分,於這段時間因經濟及政治原因被美國為首的先發國家推走,漸漸失去先發國家跟隨者的角色;也因為政治及國家安全的原因被中國拉住,加速融入國家而變成後發國家帶領者的重要部分。
這種地位和身分改變,是世界發展大局一部分,也解釋了香港今天的兩極化。一部分人與國家有聯繫,樂於成為宣揚中國這個後發國家的成功,對香港未來充滿信心;另一部分人慣當先發國家的追隨者,看到香港被英美推開而變得失去方向。
香港角色轉變 心態同需轉變
成為後發國家的帶領者,需向其他後發國家提供方向,這是為何要說好中國和香港故事。很多人不明白,認為歐美國家不會接受中國論述。先發國家有一套自己對發展的觀點,不接受後發國家論述,其實是意料中事。但中國作為後發國家,說故事的主要對象其實是其他後發國家。為何中國能為中東帶來和平?為何愈來愈多國家希望加入「金磚集團」?為何中美洲議會讓中國加入為觀察員?有些人認為中國故事不為「國際」社會接受,其實只是某些人對「國際」的理解太狹隘。
港人要明白香港的角色已慢慢轉變,從先發國家的跟隨者,與中國大陸一起成為後發國家的帶領者。要在這個角色中成功,心態轉變也很重要。例如治港團隊之前可能只跟從先發國家經驗,有什麼政策就看看歐美國家怎樣做,成為跟隨者就可以了。但今天的治港團隊需更積極思考世界大局、配合國家政策,不能只看歐美做法。現在是香港角色的轉換期,難免會有迷茫,惟相信過了這段時間,當角色完全轉換後,善於適應環境的港人必定可擺正心態,繼續為國家及香港的未來努力奮鬥。
作者是香港青年時事評論員協會副主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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